医院骨科杜靖远教授采访手记
4.15,春日的周五,天气没有像预报的那样落下雨,降降温,反倒是有点开玩笑似的一大早就冒出了阳光,气温也上升到了28℃,让人恍然置身于初夏。九点整,我们一行人在江大路统建大江园集合,然后去采访医院骨科老主任、教授、博导杜靖远。大江园分南苑和北苑,它的前身是江汉大学,当时也是分两个学部,隔街相望,后来江大整体搬迁到汉阳沌口新技术开发区之后,汉口这边的教室一并被拆掉,原址上落成了一栋栋高楼,这就是统建大江园。
实话实说,这个小区的环境相比现在新建的很多小区都要好很多,从前栽下的小树,如今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各个角落里的花都开了,叫得出和叫不出名字的都竭力展露着身姿,争相斗艳。我们流连其间,在树影下与花丛中转来转去,竟怎么也找不到杜教授的家,几番打听后,抬眼再望,2单元不就近在咫尺么?而此时,沉重的摄像器材让两位拿着它们的年轻小伙子也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光洁的脸庞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步伐也缓了下来,如果懂读心术,想必他们一定是在感慨----果真是远路无轻担呐。
电梯一层接一层地向上,逼仄的空间里听得见呼吸声以及汗水蒸发出来的微酸气味,“叮”电梯止,开门处,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祥面庞映入眼帘,“这里不好找吧?让恁们费心了。”浓郁的豫腔圆润中透着亲切。“奶奶非要出门接,拦都拦不住。”站在杜教授身边的妇女开口道,脸庞黝黑,模样朴实,有着庄稼地里麦田的原始美。“这是照顾我的阿姨。”杜教授介绍着。“前一个保姆对我不好,我不要她了,现在这个阿姨她信基督教,有信仰的人就是不一样,好着哩。”杜教授嘴里嘟囔着,迈着细碎的步子,在保姆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移步进屋。
刚落座,杜教授便忙不迭地让保姆端上洗得干干净净的葡萄,紫色的外衣上有着好看的白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挂在上面,继而又端上一盘切好的橙子,酸甜的气味直冲鼻端,还未入喉,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好一个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而那些为我们的到来而备好的一瓶瓶饮料更是早已排着队立于茶几上,好细心的女性,我在心中感叹。“我年出生在河南许昌市鄢陵县,家里祖辈就是行医的,是中医。”好一个干脆利落的开场白,看着这位与自己母亲年龄相仿的长者,我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乖巧地坐在她老人家的面前,一抬眼,我的微笑撞上了她的微笑,笑纹如波,沉浸下去。
倘若生活中一直是微笑着的,那意味着舒心与满意,该是多美好啊,可是,总是有那些不和谐、甚至是悲怆的音符,在生命的琴键上重重地奏出。就像这次采访,微笑如积雪尚未消融,泪水便如冰雹般砸了过来,一次一次,再一次。
“年我考入中南同济医学院,第一次出远门,那个时候交通不方便,我先从县里坐马车到许昌,再坐火车,结果车子到了孝感就不走了,弄啥呢?原来是发洪水,为了保卫大武汉,这里都淹了哩,咋弄啊?我一个外地小姑娘面对这情况不知怎么办才好,到处都闹哄哄、乱糟糟的,后来好不容易弄了个木筏子,往汉口划。那个时候我家里状况虽然还可以,但是没有买到箱子,俺娘用农村织的土布弄成个大被单,把俺的生活用品啊,衣服啊,棉被啊,系成个大包袱。我就一个人背着这个包袱来到武汉。木筏子一靠岸,我看到岸边迎接新生的横幅,托了托肩膀上的包袱,一下子就哭出声了......”说到这里,昔日的情景再现,杜教授声音哽咽,泪水涌了出来。可以想象,彼时,十几岁的女孩,第一次独自一人远离故土奔赴一个陌生的城市,内心再强大,可也终归是小女儿家,再加上遭遇洪水围困,惊吓之余,彷徨无助的感觉一定如同滔滔浊浪,无边无际,委屈的泪噙在眼眶,随着摇晃的木筏,忍下去又上来,就这样,两种情绪交错着此起彼伏,最后它成了个梦魇,抑或是一个刺青,变成了一段抹不掉的记忆。这是老人家于采访中的第一次落泪。
“对(武汉)医院,我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医院有很深很深的感情。我觉得我现在(技术)炉火纯青,看病人得心应手,一个病人来了,他(她)大概一说什么情况,我叫他(她)一走路,躺在诊断床上我给他(她)一摸,或者坐在凳子上,翘个二郎腿,我给一压,大概八九不离十就诊断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觉得现在(如果因为疾病)不(能)工作太可惜了。”说到这里,老人家流泪了,脸上写着不甘两个字,心里隐忍着万千话语,这个时候,她又变成当年背着大包袱坐在木筏上的那个无助的女孩了,眼眶里的泪强忍着,蓄着蓄着,就满了,快要掉出来的时候,又让它们一点一点地缩回去,眼睛就这样被浸泡得肿了起来,红红的,像两枚熟透了的桃子。这是老人家于采访中的第二次落泪。
“说到我的身体,我有个很不好的家族史,高血压、糖尿病,我有四十多年高血压的历史了,糖尿病也将近有四十年,我的弟弟六十多岁就死了,他也是高血压、糖尿病,我也跟他一样。但是,这两个病没有把我搞倒,我始终吃药,保护得很好。年,发现了癌肿,外阴癌,当时很紧张,我去看病,妇科说,你这个病一次跟你做,你受不了,结果就分次做.......”好几次的手术,多次的放化疗,每天服用多达几十颗的药物,随着病情的发展,镇静与止痛成了每日的必须......闻者骇然,可讲述者语气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这么严重的病情。“我现在每周还有两个半天的门诊,我不能躺在家里等死,人要争一口气,要有尊严地活着,我要有尊严地死。要死,我也要死在工作的台上。我必须工作。如果光在家里治病,没有梦想了,那就是没有意义的死去。有一点热,我就要发一点光。”说到这里,老人家的泪水再次滑落。当病魔逐渐与死神接近,当生命开始和时间赛跑,“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又或者“一个人真正的幸福并不是呆在光明之中,而是从远处凝望光明,朝它奔去,就在那拼命忘我的时间里,才有人生真正的充实。”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壮丽地死亡方式?如此而去,虽败犹荣。这是老人家于采访中的第三次落泪。
从上午到下午,一整天的时间过去,我们惊讶于老人家的健谈与坚强,我们又不忍心这样打扰与影响老人家的休息。“前几天奶奶都是躺在沙发上不停地昏睡。”保姆阿姨心疼地告诉我们。我轻轻抬起老人家的腿,后者马上拉起裤腿给我看:“喏,两条腿都因为放化疗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按一个坑不说还肿得像个棒槌。”“只要我好一点,舒服一点,我就去坐门诊,我的病人需要我,这是我的盼头哩。”杜教授强调。我知道,这是老人家对抗病魔的心理战术,视之为制胜的法宝。
夕阳金黄,采访结束,看着天空中灿烂的晚霞,我在心里祈祷-----希望老人家心里的这点盼头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如此,生命之烛会燃得久点、更久一点!
专家简介:
杜靖远,女,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现任中华医学会骨科分会委员,中国老年学学会骨质疏松委员会委员,湖北省骨科学会主任委员,湖北省骨质疏松学会主任委员,《中国创伤骨科杂志》编委;曾任湖北省中西医结合骨伤科学会副主任委员,湖北省医学会理事,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学会常务理事,湖北省康复医学会常务理事,《中华小儿外科杂志》常务编委,《中国矫形外科杂志》副总编,《中国骨质疏松杂志》编委。历任同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党委副书记,外科教研室副主任,骨科主任,同济医大中西医结合研究所副所长,骨伤科研究室主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评审专家,国家教委科技成果评委等职。早年曾赴日本神户大学研修骨科。
从事骨科临床与科研40余年,擅长小儿骨科,并以创伤、生物材料、中西医结合骨科、骨质疏松症、组织工程等领域为研究方向,先后主持或参加国家及省市各级科研课题13项,11项通过省级鉴定,达国际先进水平3项,国内首创或先进水平8项,共获各级科技进步奖共9项,其中1项获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1项获国家建材局部级一等奖、6项获湖北省科技进步二、三等奖、1项获武汉市二等奖。发表相关论文余篇。获中华人民共和国专利3项。40余年来,为国家培养了大量高级人才、青年医师、进修医师,培养硕士研究生16名,博士研究生15名,分散在全国各地,现都成为各单位的业务骨干和主力。年以来曾荣获“湖北省优秀共产党员”、“湖北省优秀教师”、“湖北省白求恩式的卫生工作者”、“省总工会优秀女教职工”等光荣称号。擅长诊疗范围:对小儿骨科疾病、脊柱侧弯、股骨头缺血性坏死、先天性髋关节脱位、肢体畸形、骨关节结核、骨肿瘤、腰椎间盘突出症、脑瘫、儿麻后遗症及骨性关节炎、骨质疏松症等骨科老年病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尤其擅长小儿骨科和骨科各种疑难疾病的诊治,在省内外享有很高的威望。
原文来源:cindybear
编辑:徐国纲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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